13.香天谈薮 (清)震泽吴雷发夜钟 撰
洛阳人梨花开时,携酒其下,曰为梨花洗妆。惜洗妆诗,未有出群之才,足以称此。余尝于花落时,聚而瘗之。袭以破砚,作葬花诗曰:蝶拍莺簧当挽歌,蜂房酿酒酬高坡。蓬窠埋后无人赏,负却春光奈尔何。幽香绝艳本难知,无限荒榛又蔽之。开亦枉然何况落,谁吟楚些吊湘累。加袂成行觅斧斤,描空射影聚飞虻。劳君百计戕佳丽,难损青山与白云。
黄山谷曰:兰似君子,蕙似士大夫。其一干一花而香有余者兰也。一干五七花而香不足者蕙也。愚观前人,皆谓兰优蕙绌。然苏郡鬻兰甚贱,而蕙价有加。若所谓建兰者,乃漳之蕙也,其值较兰何啻数十倍。然则向所云果不足凭耶,抑古今或有不同耶?实则漳之,其香无以加也。
余少喜植花。兰最易培,而劳莫甚于菊。然犹易得其性,惟蕙为至难。
人于兰蕙总称曰兰,其香微有不同,而实则二而一也。山谷比兰于君子,而以蕙为士大夫。余谓二花先不当分,且士大夫独不可为君子乎。大抵兰蕙皆可比于君子,或在茅舍,或在玉堂,出处虽殊,而其品之高不改也。
香不在烟也,然烟自不可无。若憎烟而欲去之,香亦何从生乎?世有植兰蕙者,剪除其叶,而独留花,岂得谓之爱花者?大抵诸花皆以叶为助,惟梅开时无叶,正是无可如何耳。
暑易伤人,李笠翁谓中元既过,当举家相庆复生。余谓寒之中人,亦可畏也。过花朝亦当如是。
王荆公读《孟尝君传》一篇,余尝论之曰:“责人易,责己难。”荆公以南面制秦责孟尝君,不知尔时诸侯,不能同心,其势愈弱,将何以制强秦。若鸡鸣狗盗,能救人主于危,方见平时待客之厚,一朝食报也。鸡鸣狗盗,乃能报主,而人君委任之专,几于坏有宋天下。且以全宋不能制一元昊,尚欲责人无己乎?
或曰:以一笑欲杀赵之美人,此躄者,亦非庸庸者矣。愚谓观人者,必于其树立如何?假使躄者果感平原君之意,而有以报之,犹有说也。乃不闻其于邯郸之围,合纵之议,或致其身,或建一策,是其人不过知平原之惟恐失一士,而有挟以来言耳。纵肆狡狯,以成其残忍之心,其罪不可胜诛,而毫无功之可赎,乃犹赞美之乎。美人之笑,断无死罪,而平原君轻以所爱之头,谢一庸恶之人,亦惟恐士心之不得而已。躄者之妄,生于相胁。平原之残,成于相畏。此皆可为之痛恨者,而何足取之有。
昼间之境,纷纭变化,不能豫料,不堪追忆,至梦尤甚,岂天之颠倒生人,抑人之自为颠倒乎?然余谓梦乃不可无者,所思之人,千里可以咫尺。客游于外,有术可以遄归,皆梦之功也。唐李昌符有中宵多梦昼多眠之句,余有句云:避愁寻梦梦偏稀;又云:昨宵梦断今堪续;又云:梦为蝴寻花。此虽昼闲所得,然安知非梦也。
梦每昏于醒时,此其常也。甚而昼间必不为之事,梦中为之矣。然梦有清于醒时者,昼或多欺,梦中则自觉其心而不欺也。人之一生,睡醒各半,是半生在梦中过也。若余之多病者,又岂止半生乎。半生之事,必有神司之。梦中亦有丰啬悲欢,一切所值之地,所接之人,各有不同,不可谓非半生之命也。若徒曰想曰因,竟有毫无所想绝无所因者。梦之所包,亦大矣哉。
梦饮花下,有舞者索诗。口吟应之,举座叫绝。一碧衫少年,令舞者捧巨觥以进曰:此乃红玉杯也。聊润诗肠,饮毕复斟,辞以不能。旁有美人衣绣绿者,曰:吾当代饮。尔即歌此词以侑觞。舞者扬袂而歌,少年执板,美人缓饮,举座欢然。少年攀一花大如斗,簪余帽上,两美人大笑,余遂醒,忆此诗犹未尝忘也,追想梦境,花傍一亭,额曰思旧居,或曰此即吾子所书,亦纪其岁月乎?余惝恍不能答。辽懿德萧皇后,抱千古之沉冤,令览古者,人人悲愤,终不能解其故。虽乙辛孝杰,后皆诛戮,然何补于香消玉碎乎?世有以轮回劫运解之者,吾仍欲搔首问天也。得后人凭吊,庶几稍白万一。姑以慰其幽魂,特恐弹入瑶琴,适令隳泪者,欲添江涨耳。余尝有题回心院词后曰:象床翠被熏炉,频剔银缸影尚孤。不用黄金遥买赋,清弦弹出付宫奴。又题十香词后曰:群小焚芝更刈兰,倩谁芳艳吐毫端。丧心偏属文人事,千载还应按剑看。
同一鱼也,入釜鬻者无数,而金鱼则畜之。同一鸟也,调酸咸者无数,而鹤则置之园中。画眉这属,则藏之笼内而日饲之。然则文采声音,其可忽乎?
靖节之宰彭泽,左司之守苏州。未闻明记其善政,而共信其惠泽及民者。信之于其诗也,大抵钟情山水,寄怀翰墨。其人处则必非俗人,出则必非俗吏。
乩仙诗曰:蓼岸荡兰桡,花深人未遇。鸳鸯正熟眠,回舟更寻路。此情仙也。
常熟冯定远(班)《灯花》句云:闺中有喜深深拜,旅邸无眠浅浅挑。顾粟园述昆山吴修龄(殳)《泥美人》句云:公如反国甘为块,郎若封关定作泥。顾柳村述,二顾皆昆山人,能诗。
余尝有闺情小诗云:雨滴梧桐小院凉,称炉留住一帘香。夜深还候月光到,添得罗衣立画郎。志葵弟在楚尝书此诗于一童纨扇上。后此童来志葵处,屡索作者诗,复书闺情于小笺云:懒看灯花吐复蔫,鹦哥不语绣帘前。夜深枕上频惊起,小婢无端梦语颠。童子持去。报以绣囊曰:金闺以赠作者。志葵叩以姓氏,再三,不答。曰属不许言也。
香奁艳体,至王次回疑雨集而极。实度越温李,耳食者每讳言之。且故讥其纤巧,有伤大雅,直登徒子耳。余酷爱其不由熟径,仍入人心坎中,悉评跋之,丹铅不啻再四。嗜痂之癖,恐莫余同矣。
李夏宁枚(煜)著《海外游草》有绿茉莉说云:岭南多茉莉,色白,独琼地色绿,绰约鲜妍,土人呼为多情花。有中州人携牡丹求售至琼者,花叶即凋落。故土人歌有不求富贵爱多情之句。又云绿珠博白人,花所以变色为绿,琼种亦自博移来者。语非无征,附记于此以俟解人。
汪研村(沃)有《桃叶渡书》所见云:杨花万点因风起,画船摇荡春风里。波回吹动绮罗香,有女如花隔窗纸。自研螺黛砚痕新,含睇拈毫笑忽颦。润玉岂传王逸少,簪花拟学卫夫人。却笑舟人归去速,回头帘幕藏深绿。锦缆日系柳阴中,沉吟自制秦淮曲。王渔洋评:余小时有句云:不知何事牵侬意,欲叠红笺赋洛神。聊可印证。
康熙庚寅秋,客游西湖。月夜,至断桥,不禁恸哭而返。余生平畏言断桥,谓境遇情绪无非此耳,因赋一绝:六桥杨柳飘零候,更有消魂是断桥。行到此桥原不断,断肠人看泪如潮。抱病昭庆寺,有友人携青楼以诗招饮次韵谢之曰:游半西湖兴未饶,一灯秋雨卧僧寮。云遮宝塔贪看影,梦绕钱塘怯听潮。半臂借君凉亦暖,六桥招我近偏遥。秦筝赵瑟心难动,况复河阳恨未消。
同邑姚鲁望(岱)长贫工诗,以客授老。而弱女(栖霞)细娴吟咏,十七而夭,著有《剪愁吟》。临终数日前寒夜不寐,口占云:半庭残雪峭寒生,榻近梅花病亦清。冷梦未成灯自灭,疏钟画角一声声。夜永纱窗月下迟,无眠起坐强支持。意中多少难言事,尽在低声唤母时。读之殊堪肠断。
《在园杂志》云:余守括州时,十二月下旬,杂花作蕊,梅花盛开,立春诗有“插瓶花影一蜂过”之句,同人以为太早。岂知四方风气不同,无足为异。至温州十月小春,桃花杜鹃山凹如火,则早而又早矣。
《文心雕龙》:竹有生日,即五月十三日。四民月令,是日谓之竹醉。栽竹多盛。山谷诗:夏栽醉竹余千个。注是日竹醉宜栽竹。(古今类传)又月令,潮日种竹易活,潮日八月十八日也。(同上)案两日自应栽竹,而雨过即移,记向南枝二语,尤贵知之。
竹种甚多,有见于书者,有未传者。后各以其意名之,或略沿古,或从时,或随地,不可胜计矣。愚谓可玩而兼可用可食,植物之美,无逾于竹。欲寻其伦,其莲与菊乎。
《珍珠船》云:世称三友,竹有节而啬华,梅有花而啬叶,松有叶而啬香,惟兰独并有之。
爱才有上施者,如任华之于供奉拾遗,繁知一之于忠州刺史是也。有下施者,如茂孝之于子迁,逋翁之于香山是也。总之皆是具眼,皆是婆心。
范昭逵《从西纪略》曰:五月十九日蚤行至舍勒乌孙少歇,前次黑河沿地即青冢也。冢高二十丈余,阔数十亩。冢前石虎二,石狮一。享殿遗址,尚有琉璃碧瓦狼藉道左。顶有室,碎石砌其外,磁瓮贯其中。云是喇嘛所为也。冢旁有古柳,横卧道中,老干上伸,葱郁舒秀。噫!青天碧海,塞外斜阳。白草黄沙,魂归何处。征人短歌,用当长叹。炎汉宁无出使臣,却教红粉去蒙尘琵琶不尽当年恨,万里长城倚妇人。余为和曰:运筹决胜足才臣,谁遣蛾眉靖塞尘。咫尺昭阳犹未识,那能遥选苎萝人。
才女不年,古今最痛。余所见《湘碧遗草》,乃长洲袁雁亭刻其亡妇所著。妇郭氏,名文蛾,字琼媚。其遗草淡中带艳,粉翠欲飞。康熙庚辰鹤栖老人,为作传及序。而老易轩主人亦序其事,附以雁亭悼亡,并诸家诔挽之作。余观红颜薄命,或遇人不淑,及得所耦而复啬其寿,其可悲悼,与才士之不遇将母同。每欲搜其类而汇之,以传于后,聊补域中缺陷。而抚躬嗟叹,残红碎锦,丛榛掩之,青衫如故,惟有泪洒蓉裳耳。
丁已春杪游灵芝庵,庵后土邱,呼曰小娘坟。俗传沈万三葬其女,穿冢甚多,欲后世莫辨真葬处。此乃其一冢耳。古树斜阳,令人不胜凭吊之感。因赋二绝:点点栖鸦树影寒,钟声聊醒断魂酸。玉鱼珠凤藏何巧,疑冢累累似阿瞒。金谷无人吊季伦,兰堂绣户久飘尘。荒坟有女招堤畔,谁解寻芳独怆神。
明崇正中扬州名妓沈隐字素琼,偕母游西湖,卜居于楼外楼。楼本宋人所建,歌舞旧地也。尝语人曰:但得一真才士,不复为楼中人矣。一日寻苏墓,见西冷桥上,一才子独坐纵饮,狂歌自得,讯之,为新安夏子龙也。负才使气,傲岸不羁,琼竟归之。夏故挥霍,家赤贫,琼甘焉。未几,夏以痛饮伤卒。琼视敛尽哀,遂盛妆饰,自序平生诗稿,题曰《幽愤言》,复成绝命词三首,以红丝自经于柩旁。余友钮沧亭赋《念奴娇》词吊之曰:凭高长啸,唤起耐雪梅魂。酬他红友,槛外奇峰留古色。一任痴云浪走,青眼杯边,白头字里,月濯章台柳。秋风太惨,花销并蒂香藕,不堪破镜寻鸾。缟衣拭泪,仍是描蛾手。三尺红丝知我意,绾住黄垆佳耦。野冢双鸳,遥天孤鹤,环佩西湖口。问今歌舞还学得素琼否?余读之有感,爰题二绝于其端曰:烟月萧萧罥柳枝,钱塘还记旧游时。怨红愁绿情谁寄,却见西湖挽玉词。怀古无端有泪飘,青蛾化土不堪招。南屏钟响风篁和,欲醒芳魂在六桥。
《南雅》一书,苕溪董江屏(耒)所辑诸诗僧诗也。后附江屏之兄裘夏(樵)及江屏诗。其序而跋之者,江屏父漏霜禅人(南潜)也。漏霜未出家时,著《丰草庵诗集》。而《宝云诗集》,则皆为僧以后诗。其中叩寂寞而求音,乃世俗所未能搜索者。
明万历中有官于浙者(忘其名),贪虐自纵,托其子捆载而归。选勇士数人,督役夫而行。至苕中见一翁策蹇至,相与谈甚洽。抵暮,过长林,翁忽曰:“公子装归之物,皆非理所得。曷不假我以为娱老之具?”公子怒,诸勇士厉声呼之,翁加鞭而前。行约半里许,飞一弹,中一勇士之指。诸勇士皆持兵欲与角,又数弹遍中其指。复跃至谓役夫曰:“随我行则生若。”诸勇士悉投兵而拜。公子乃挥役夫去,怅然自失,反走诉于其父,乃令人广捕。逾月,公子访求技勇,偕游西湖。见此翁行堤上,两少年从之。公子命从者突出擒之,翁大笑。一少年略举手,而仆者三人,余人遂不敢动。翁谓公子曰:“姑至我舟中小酌可乎?”则画舫泊于九溪,揖公子及群从登焉。洒肴之陈,非人世所易有。所言者,皆述生平赈贫恤困,锄抑强暴之事。公子欲启口,辄献巨觥。酒酣,翁掀髯曰:“为我达尊公,无相觅也。”呼童设笔砚,疾扫数行,携公子手登岸,共览十八涧之胜,坐石上听瀑声。笑谓公子宜勉为贤人,干父之蛊,我欲将此水涤尔尘襟也。出一缄与别,谓一二日间,消息可到。勿以微物琐琐长者为。公子归语其父,开缄视之,则历数其罪状也。翼日,父子晨起,各云所卧之枕,截而为两。旁有白绢大书曰:官改前非,子改父恶。以枕代尔,尚其戒之。自此召还捕者,竦然自戢,父子俱得令名。
叶虞部仲韶有自撰《年谱》,吾党叶庭方携来见示,此书始于明神宗之己丑,终于怀宗之癸未,乃未刻之书也。可以见虞部生平大略。为儒者,为侠士,为词客,为情种,历历在目,栩栩欲生。而总之当以二字概之曰:“愁人”而已。
其叙四十八岁之春云,苕华尽白,灵腑恒摧,春花秋月,画卷宵灯。靡非惝恍之端,只是凄瘳之绪,如韦苏州云。暄凉同寡趣,朗晦俱无理矣。有二婢,一素韦时年十九;一红于,时年十八。虽周旋屏帏之间,有分感伤,无心消遣,并令及时适人。复听其父自嫁,余不惟不取其值,凡平日炉匜奁具,余贫士故非华美者,亦悉与之携去。各嫁士人为妾云。
九月《午梦堂集》成,《鹂吹》二卷、《愁言》一卷、《返生香》一卷、《窈闻》二卷、《伊人思》一卷、《秦斋怨》一卷、《屺雁哀》一卷、《彤奁续》些一卷、《百旻》一卷,共九种。其《鸳鸯构》一卷,后易之以《灵护集》为十种云。
《窈闻》载于《买愁集》,余童时即见之。惟琼花镜之板,已敝,近始得见。古今灵异,殆少其伦。其略云,朱生名懋,字熙哲,淮阴人。善李少君之术,能招魂。如生人,绘以金粟影华法,当其磅礴丹青时,人皆得以目寓也。其法装白币于壁,以镜对币,凝神屏气,先视镜中,恍惚若睹,即现币上。又云,琼章,从境中仿佛露形,即纸上俨然在焉。随二青衣女侍亦为冶丽,但写琼章方已,即如游丝随风飞散,不及运管矣。
《琼花镜》又云,琼章今在缑山仙府,前身为月府侍书,名寒簧。最初则轩辕时王屋山小有清虚洞天侍女名成珮,淮阴人。朱生则藉灵于图录,摭实于表象,举其在世内迁流者言之,或亦一道不妨互参尔。
镜内朱书有云,叶琼章前身曹大家,天帝嘉其才藻,重其贞淑,召为广寒执节侍史。偶以节坠,误碎玉笙,遂于唐时谪凡间。竹双氏曰:在人间为曹大家,在天上仅为执节侍史,何异苏子卿为典属国也。此已为理之不可解者。
《续窈闻》中,有乞泐庵大师写琼章影神而师甚难之之语。余览至此,深痛惜之。及观《琼花镜》所载,则方士朱生招入镜中而写其貌,庶稍慰耳。然具坛建醮,焚章书符,至四五次,乃得之。其亦难矣!
琼章姊妹芳藻,聚于一家。昭齐所著《愁言》及蕙绸所作《鸳鸯梦》,皆擅才韵。世只盛传琼章,实鸾凤也。然小纨之名,逊于纨纨小鸾者,则以昭齐琼章之夭,而后世尤惜之耳。不幸之幸,是亦可以慰千古之悲者矣。
《百旻遗草》,虞部仲子世称字声期者,年十八而没,所存诗文甚少,称聘昆山愿咸建室女,闻讣守志,有奇节之褒。其附刻挽词,兄世佺、弟世傛、世侗、世儋,姊蕙绸也。
《灵护集》虞部第三子世傛字威期者,以金陵乡试不得志,郁而成疾,未半载卒,年二十二。著述之存,较《百草旻》为多,所列挽什,妇沈宪英字兰枝,姊小纨字蕙绸,妹小繁字千璎。时年十五,兄世佺字云期,弟世侗字开期,世儋字遐期,世绾字星期。时年十四,世锤字工期。时年十二,玉香珠唾,萃集一门。要皆足以堕千秋之泪者。
○跋
夜钟先生著述甚富,身没无后,日就散佚,兹编暨《说诗菅蒯》,皆其高足弟陆丈研覃。于易箦前授予者,吉光片羽,岿然仅存,良足宝贵已。甲午夏日同邑杨复吉识